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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圣马克

作者:吴 炯 来源: 发布时间:2017-12-07

吴 炯

  2014年6月9日,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生平第一次出国学习的我踏上了前往英国伦敦的航班,12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虽然辛苦,但是向往St Mark's Hospital(圣马克医院)的激动心情让我忘记了这份疲惫。尽管去之前对圣马克医院已经有一些简单的了解,但有着肛肠界麦加美誉的圣马克医院还是给我一种神秘感,在心存好奇的同时甚至有些忐忑。

  悠久的历史,岁月的沉淀,这是见到圣马克医院的第一印象。远看毫不起眼,就像一片破旧的"厂房",水泥外墙面没有任何装饰和点缀,只有陈年的藤蔓,如果拿到国内的话,真的还不如一个县级医院漂亮。但一想到这个从最初只是一个专门治疗肛瘘的诊所,发展到如今世界著名的结直肠专科医院,一定有着他独特的地方。顺着路牌一路摸索着终于找到了圣马克医院的正大门,门面很小,要不是门上写着St Mark's Hospital这几个字,还真看不出。径直走入,按照墙上的指示牌,来到了五楼的教学部,迎接我的是之前有过邮件联系的圣马克课程经理Janice Ferrari女士,她是一位非常热情、健谈的西方中年妇女,但实在是太紧张的缘故,当时说了什么,事后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让我第二天正式上班。简单的报到后,便意味着将开启我不一样的英国学习之旅。

  圣马克医院始建于1835年,1995年从伦敦市中心整体搬迁至伦敦西北面的Harrow地区,和该区的一个综合性医院Northwick Park医院合并在一起,共用一部分基础设施,属于院中院的模式,并承担着帝国理工大学医学院研究生教育任务。圣马克医院之所以成为了目前世界肛肠界朝圣的地方,正是因为这里诞生了太多的大师级的肛肠外科医生,而且很多都是现代肛肠外科奠基人。这些大师的照片被醒目的挂在教学部外的走廊,永远被后人缅怀。相信每一位来圣马克学习的肛肠外科医生都会在这照片墙前驻足寻找熟悉的大师名字,他们肯定会惊叹,原来那些耳熟能详的大师均来自圣马克医院。我们现在所使用的Dukes结直肠癌的分期,就是由该院病理科医生Dukes于1932年提出的;痔经典手术(Milligan-Morgan术)是由该院医生Milligan和Morgan共同制定的;现代肛瘘使用最多的Parks分类以及判断内口的Goodsall定律也均出自圣马克医院......包括许多肛肠器械、手术器械、手术拉勾等等均是出自圣马克医院。想想能在这样一个伟大的医院学习,是多么的令人神往的快事。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熟悉,渐渐地对圣马克医院以及英国医疗制度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相信全世界只有英国的医院,医生是不需要穿白大衣的,男医生一般是西装衬衫打领带、女医生则随意些,只有护士或一些专职人员才有工作服,不穿白大衣据说是为了减少院内感染,走在医院里有时你很难分辨谁是医生。最初的一段学习时间去的最多的是手术室,英国人称手术室为Theatre,不像我们知道的名字Operation Room,可能他们认为手术室是外科大夫尽情展示他们技术的舞台吧。相比我们手术室的建筑设施来说,他们的手术室显得有些小和陈旧,而先进的医疗设备又显出我们望尘莫及的奢华。在英国,病人所有的费用都由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支付(NHS),这也是伦敦奥运会开幕式上英国政府向世人展示他们引以为傲的一点。这里的医生可以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选择他们想用的任何耗材或器械,保证病人的治疗结果达到最佳,当然对于一些特别昂贵的耗材,也是需要先向政府打申请报告,一旦批下来也是全部免费的。在英国看病都是需要家庭医生(GP, general practitioner,相当于我们的社区医生)转诊才能去上级医院就诊。记得有一次跟随Philips教授门诊,教授就抱怨到,英国的GP水平很差又不负责任,只会把病人往上级医院转,身旁的意大利医生立马回应,我们那也一样,看来这是个通病。从转诊预约到就诊,一旦确认需要手术,需要再次预约,所以前后经历的时间短则几个月多则半年以上,当然病人也可以走私人病人通道,跳过GP或不需要预约直接安排手术,但需要支付相当可观的费用,相比之下,国内效率高太多了。当然肿瘤例外,圣马克医院是国家肠癌筛查点,所以一旦经内镜、病理或影像学确诊,则会走快速通道,一般两周内就能安排手术。英国全民医疗免费,但其实医疗资源也很有限,没有多余的床位,所以一部分手术病人就走day case流程,即早上从家里赶来医院,开完刀再回家。在这里你能体会到英国医生"以人为本,以病人为中心"的服务宗旨,他们十分注重保护病人的隐私,进入诊室或病房时,先敲门,自我介绍,然后把身边的每个医护人员介绍给病人,并征得病人的许可,在做体格检查时,非常顾及患者的感受,反复给病人解释,消除病人的紧张感,当然这里的病人也非常尊重医生。英国的医生看病没有指标,一个天天开刀和一个一台刀都不开的医生,拿的薪水是一样的,但没有一个医生会因此而偷懒,他们的收入能匹配他们的付出。此外这里的医生每个月也有4至5次的on call,在圣马克医院的值班分为早8点到晚8点以及晚8点到次日早8点两个时间段,白天的时间段每小时报酬是25英镑,而晚上则提高到30英镑每小时,和国内比简直天壤之别。

  在圣马克的学习期间,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们强大的团队合作。医院虽小,但病种几乎涵盖了所有的胃肠道疾病。外科组只有9个医生,三位教授,六位专家顾问,分别独立带组,但每人的专长方向没有重叠,还能相互互补,并且承担着英国地区结直肠专科医生的临床培训任务,临床工作开展有条不紊。传统开腹手术以Robin Philips教授领衔,同时他也是圣马克医院的医疗主任和唯一的正教授,为人开朗、外向。而腔镜手术则以Robin Kennedy教授领衔,作为前任英国腹腔镜协会的会长,为人绅士、严谨。这里的疾病构成与国内不同,最多的是炎症性肠病(溃疡性结肠炎、克罗恩病),其次是肿瘤和息肉,因为圣马克医院是全英地区遗传性息肉病的筛查中心之一,所以这里有大量的包括家族性息肉病等遗传性息肉疾病病人,肛门疾病以各类复杂性肛瘘、直肠阴道瘘、藏毛窦等为主。在圣马克每周固定有不同的MDT(多学科合作团队)讨论会,包括外科MDT、炎症性肠病MDT、盆底生理MDT以及内镜息肉MDT例会,参加的对象有外科、消化科、肿瘤科、放射、病理以及专科护士等各个相关学科的医护人员,放射科和病理科医生现场读片,内外科医生会联合相关学科医生进行病例讨论,大家各抒己见,严格按照英国NHS的NICE(National Institute for Health and Clinical Excellence)指南来执行。讨论会通常安排在上班前或中午休息时间,所以经常边参加MDT边啃三明治或面包就着咖啡,也算融入了英国本地人的生活之中。其实这种多学科讨论的模式在西方国家很普遍,因为当代医生的专业越来越细分,这虽然提高了医生专业医疗水平,同时也可能因其知识领域的限制给患者治疗带来不利影响甚至形成错误决策。

  本人有幸跟随Philips教授学习,作为世界知名的肛瘘专家,对于肛门解剖独到的见解和对影像学渊博的知识成就了他在英国乃至在国际肛肠界的杰出地位。在跟随教授门诊、手术及查房的这段日子,被他的专业水平及人格魅力所折服,可以说跟随他学习是一种享受的过程。教授平易近人,说着一口标准的英音,语速适中,很容易接受,完全消除了我来英国之前的担心和忧虑。每当他给我们讲解时,他会尽量用简单的语句和词汇使我们能听懂理解。由于教授的知名度,很多伦敦地区的医院甚至其他城市的医院都会把复杂性肛瘘的病人转诊到这,加上克罗恩病在西方国家多发,很多患者会有不同程度的肛周病变,所以在教授的门诊可以接触到相当多的复杂病例。而每当教授发现一些特殊病例的影像报告不能完全确诊时,他会亲自跑去放射科请教,反复求证,直到达成一致的共识。每周四是Philips教授的手术日,他拥有最大的一间手术室,宽敞明亮,而且每次都会有很多进修生及英国地区的专科医生前来观看学习。教授总是在每台手术开始之前,耐心的为我们介绍病例,讲解他的思路,经常对着MRI滔滔不绝的阐述瘘管走形、病变范围和内口位置的判断依据,术后他会把所有的进修医生再次叫到跟前,在手术记录单上画出瘘管实际走形和他选择术式的理由。毫不夸张的说,哪怕是再小的手术,只要在他手里,就会像是一场完美的表演,令人赏心悦目。教授不仅是一个伟大的外科医生,更是一个优秀的讲者,在各类学习班甚至国际会议上,他的演讲永远是引来掌声最多的那个。他不止一次拿自己的脸比作屁股,嘴巴比作肛门,亲自示范教大家如何判断齿线的位置,一开始很惊讶一个著名教授怎么会用这样一个比喻,但渐渐地感受到,教授是用心将他的经验传授给我们。他个性强烈,毫不掩饰他的情绪,当遇到手术不顺或助手不力时,他也会愤怒的吼叫,甚至骂骂脏话;当他觉得坐着的角度不利于手术时,他会毫不犹豫的起身把凳子踢走,然后跪着开刀。和Philips教授相处的这段时间,学到的不单单是先进的技术和理念,更有做人的谦逊,做学问的严谨。

  我觉得中国人去国外学习,很吃亏的一点还是语言,没有人会因为觉得你是外国人而放慢语速。初到英国时,每次例会,当大家都在那滔滔不绝、高谈阔论时,自己基本上是"洗耳恭听",有时候只是似懂非懂,更多的时候发觉开口说一句话是多么的困难。语言只是一个交流的工具、传播信息的载体,只有反复去练习,才能不断的提高。当然这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月两月。不要认为,来国外待上几个月,自己的英语水平就发生质的飞跃,语言的适应和提高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幸运的是,我结识了来自于不同国家的进修医生,彼此成为了好朋友,虽然他们的英语水平也参差不齐,但和他们经常的交流还是对我的英语提高有很大帮助。伦敦作为欧洲的中心,又是个多国家多民族多文化的城市,虽然大家操持着不同口音的英文,但相互包容;西方的生活方式和我们中国人有很大的不同,但彼此和谐。在这一历史和文化氛围浓郁的城市里、在有着肛肠界麦加之称的圣马克医院,每天我都有着新奇的收获,留英的生活丰富多彩,远远超出我的预期,也必将成为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记忆和宝贵财富。